【編前語:今天正值抗日戰爭勝73周年紀念日。抗戰期間,無論是在中華大地,還是在異域友邦,中華兒女都用自己的青春和熱血譜寫了一篇篇可歌可泣的英雄壯歌。此文所記,是深圳老人張琦的家兄在馬來西亞沙巴參加神山抗日游擊隊的事跡,以及今年六月份他攜子侄萬里尋親的經歷,讀來令人百感交集。編發此文,記一份人間真情,存一段悲壯歷史。愿抗日志士魂歸故里,讓親人得償夙愿。現全文轉發如下】
《萬里尋親記:碧血紅花映神山》
世上有朵英雄花
那是青春吐芳華
鐵骨錚錚花綻放
滴滴鮮血染紅它
……
當張琦老人在紀念碑文上找到家兄“張桂友”的名字時禁不住淚流滿面。
南中國海的南端,海拔4093米的神山腳下的沙巴,舊稱北婆羅洲,美麗富饒,景色怡人,游人如織。湛藍的天空、碧澄的海水,美人魚島、熱帶雨林、沙灘落日,叫人流連忘返;繁榮的市井、有序的車流,悠閑的行人,一片和平安寧。可是誰曾想過在七十多年前,這里發生的鮮為人知卻可歌可泣的一段往事。
上世紀四十年代初,當中國人民抗日戰爭進入相持階段的艱難歲月,在遠離中華故土萬里之遙的異國他鄉,有一群中華男兒,在另一條戰線上進行著艱苦卓絕的斗爭,在內無武器、外無援兵的極端艱難困苦之中,以血肉之軀奮起反抗日本法西斯的飛機大炮,用鮮血和生命支持祖國的抗戰、為世界反法西斯戰爭的勝利作出了偉大的貢獻,這就是北婆羅洲神山抗日游擊隊,家兄張桂有就是當中的一名戰士。
1943年10月,神山抗日游擊隊在郭益南司令指揮下抵抗日軍,他們襲擊憲兵部、警察局、碼頭,破壞電訊系統,一度光復亞庇,民眾雀躍,懸掛中國國旗,高呼祖國萬歲。不久,敵人瘋狂報復,從沙撈越派調空軍和海軍陸戰隊,以猛烈炮火轟炸亞庇,直逼游擊隊大本營Menggatal文茜坑,10月10日晚,游擊隊一部在通往大本營的必經之地Inanam大橋一線阻擊日軍,家兄張桂有即參戰此役。由于敵人火力兇猛,游擊隊寡不敵眾,于是燒毀Inanam大橋,撤退到山上。后因漢奸告密,日軍將游擊隊重重包圍,并揚言要殺死全村400名村民。為保全村民性命,郭益南司令毅然率游擊隊員下山被俘。1944年1月21日,家兄張桂有等176名神山游擊隊戰士,在必打卡士遭集體屠殺,英勇就義。據說,鬼子將他們蒙上眼睛,推下預先挖好的大土坑,然后用機關槍掃射,受此牽連被害者共達780人,場面十分慘烈。
七十多年過去了,生還的老游擊隊員只剩一個96歲的李明住在老人院已頭腦不清,其他知情老人也所剩不多。但在沙巴華人中間還能聽到許多關于當年神山游擊隊抗日的壯烈事跡。出生在孟加達的廣東五華縣長布鎮太平山人張國平,今年82歲,他的伯父張春華和大舅曾恩靈也是參加抗日被殺害。據他說,游擊隊大本營孟加達是沙巴五華人集居地,所以游擊隊有不少五華人,還有女兵。他向我口述,當年游擊隊有千多人,光是犧牲了的五華人就有二、三百人。抗戰勝利后,亞庇市政府于1949年在烈士遇難處修建神山游擊隊紀念公園,豎立紀念碑,將每年1月21日定為沙巴州公祭日,官民齊集,莊肅舉行公祭儀式,追憶抗日英烈。為了還原這段一度被塵封的史實,沙巴州畜牧局退休老人陳冬和先生費10年之功,追蹤尋訪,搶救歷史,著述3冊,功德無量。
桂有哥在我家兄弟中排行老大,賜壽哥其次。他倆自小跟隨父親過番謀生,在亞庇埠落腳后,父親只身回國,打算帶著全家遷至南洋。但接著抗戰爆發,又緊接著三年內戰,無法成行。戰爭結束后,父親于1950年秋天再次離開家鄉五華,打算取道香港,再到亞庇埠,不幸病死于香港,由香港同鄉料理后事,安葬于粉嶺。從此,南海茫茫,重洋遠隔,家兄犧牲的事跡被湮沒,就連馬來西亞親戚,竟也不知其詳,一晃就是七十五年。
張琦攜子侄在友人的陪伴下,邊日驅車走訪烈士后裔、尋找知情華僑老人。
2018年6月22日,我攜兒子宇懷及侄子道存、洪濤一行四人踏上萬里尋親之旅,遠涉重洋,飛抵沙巴。抵后連日驅車走訪烈士后裔、尋找知情華僑老人、憑吊當年舊戰場Inanam大橋、瞻仰游擊隊大本營Menggatal文茜坑、參訪中國駐哥打基納巴盧總領事館,拜見梁才徳總領事、劉雅楠領事。6月24日上午,在《北婆羅洲抗日神山游擊隊》紀實文學作者陳冬和先生和83歲高齡的抗日烈士后裔石硯田老先生的陪同下,一行來到肅穆的神山游擊隊紀念公園。公園正面牌樓的“神山游擊隊紀念公園”名,白底黑字,分別用中、英、馬來文書寫,顯得格外莊重醒目,門樓上飄揚著馬來西亞國旗,烈士紀念碑巍然矗立于公園中央,碑前廣場瓷磚鋪就,廣場中間有一片用砌磚圍著的長方形草坪,據說是當年烈士遇害的大土坑,戰后被填平,上面綠草如茵,地下掩埋著哥哥張桂有等176位神山游擊隊英烈遺骸。紀念碑的四周銅牌鑲嵌,正面鐫刻著176位烈士的英名,其余三面是中、英、馬來三種文字銘刻的碑記。當我在烈士紀念碑上找到哥哥張桂有的名字,不禁百感交集,久久伏碑,撫摸著張桂有三個漢字,壓抑已久的眼淚再也控制不住,奪眶而出,抱碑嗚咽!75年了,終于找到了多年思念尋覓的親人!哥哥當年與鬼子英勇拼殺的激烈場面、慷慨就義的壯烈情景一幕幕浮現在面前。我們在紀念碑前獻上鮮花,深深鞠躬默哀,深切悼念我的家兄張桂有和他的戰友們。我想此時此刻,哥哥和戰友們的英靈一定在冥冥里接受我們的祭奠。
想當年,當戰火燒來,有人選擇逃離躲避、茍全性命;有人選擇拿起武器、奮勇抵抗。面對生死抉擇,家兄義無反顧,選擇了后者,乃至戰死沙場,長眠異國,湮沒于人們的視線。這是何等的悲壯、何等的可歌可泣!在國難當頭、民族面臨死生存亡的時刻,我們家族有人挺身而出,為之赴命,這就是家門忠烈,這就是家風,哥哥的壯舉昭示了吾族前輩的昨天!哥哥是我們家族的驕傲、民族的榮耀、后世的楷模。魯迅先生說得好:“我們從古以來,就有埋頭苦干的人,有拼命硬干的人,有為民請命的人,有舍身求法的人,……雖是等于為帝王將相作家譜的所謂正史,也往往掩不住他們的光耀,這就是中國的脊梁。”
對于馬來亞華僑的抗日義勇,毛主席給予過高度評價,他曾揮筆題詞:“馬來亞的僑胞用一切力量援助祖國,為中華民族的獨立解放而斗爭。”
如今,硝煙早已散去,壯懷激烈的日子已被塵封,只剩下哥哥和他的戰友們永遠默默長眠在異國他鄉的土地上。如果有一天,有人偶爾會想起在那久遠的苦難年代,曾經有一群華裔年輕人,為了人類解放事業,在熱帶雨林叢中灑盡最后一滴血,英靈或許含笑九泉矣! “壯志未酬疆場飲恨,碧血黃沙浩氣長存。”這批忠勇剛毅的中華英烈,他們用自己的生命換取了沙巴今日的繁華,他們是用鮮血澆灌綻放在神山之上的一簇美麗的英雄花朵。他們的英魂,已化作藍天碧海間的氤氳云煙,永遠縈繞在神山之巔。
張琦一行在神山游擊隊紀念公園前合影。
借毛主席的一首感人的《蝶戀花》,以表達我此時此刻的心情:
我失驕楊君失柳,
楊柳輕揚直上重霄九。
問訊吳剛何所有,
吳剛捧出桂花酒。
寂寞嫦娥舒廣袖,
萬里長空且為忠魂舞。
忽報人間曾伏虎,
淚飛頓作傾盆雨。
安息吧,我至親至愛的哥哥,您是我們心中的一座永遠的豐碑!您是反法西斯的偉大國際主義戰士,您英勇獻身的精神永垂不朽!……
?????????????????????????????????????????????????????????????????????????????????????? (張琦/圖文)